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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月21日

中国现代文学馆发出讣告，

老舍先生之子舒乙同志因病医治无效，

于2021年4月21日14时16分

在北京去世，享年86岁。

生于青岛，与《骆驼祥子》同岁

“舒乙生于青岛。”这句话出自老舍的文集《老舍自传》中的《第二节青岛》。1935年出生于青岛的舒乙，是著名作家老舍（舒庆春）之子，母亲为胡絜青，有姐姐舒济和妹妹舒雨、舒立。老舍先生1934年来到青岛，1935年，在位于黄县路的房子里专心写作，创作出了著名的《骆驼祥子》。同年，舒乙在青岛出生，他经常说自己和《骆驼祥子》同岁。

舒乙出生时，老舍在国立山东大学文学院任教。上世纪三十年代初，老舍还曾执教于济南齐鲁大学，留下名篇《济南的冬天》，后曾入选中学语文课本，是不少国人对他那清浅俗白、纯净至极语言风格的人生初体验。

回首舒乙的成长历程，走的却并非如父亲一般的文学道路——实际上，老舍的三女一子竟然没有一位是学文科出身的。上世纪50年代，舒乙赴苏联留学，专攻林业化学专业，后作为北京市光华木材厂高级工程师，负责领导科研室及中心实验室，荣获中华全国总工会颁发的“技术革新全国先进单位”称号。

促使舒乙后来走上文学之路的，还是父亲的死。1978年，拨乱反正、改革开放。同年，舒乙也开始凭借“老舍之子”得天独厚的身份，做了大量调查，搜集父亲生前资料，并走访了100多位知情者。

1980年，舒乙写的《老舍的童年》在《人民日报》连载，每期由丁聪配图。丁聪先生称得上是老舍的插图专家，《四世同堂》、《牛天赐传》、《骆驼祥子》等小说作品，昔年都是由他绘制插图。

在搞史料工作的同时，舒乙写了一系列极有价值和见地的学术论文。他的第一篇论文是《老舍著作和北京城》，得缘于他在阅读父亲作品时发现，其中提及的240多个地名，有95%都是真的，由此开辟了老舍著作“文学地理学”的进路；1949年以前，老舍极少提及自己是满族人，创作中也从未说明哪个人物是满人。舒乙通过细致的阅读和缜密的分析，品出了老舍作品里浓浓的满族气质，著文《隐式满族文学》，发表在很少有人看到的《满族研究》上，为老舍研究开拓了一个新的领域。

舒乙研究老舍的另一个层面，是特别留心老舍文学世界里的特殊现象，比如巡警现象。舒乙研究发现老舍笔下的巡警人物形象全都是好人，他们虽不失狡猾，却一律是劳动者，同情下层百姓，最典型莫过于《我这一辈子》中的那个巡警，而这与社会惯常认为的巡警人设形成很大的反差。他还对老舍作品中呈现出独特的“食文化”感兴趣，时间一长，自己也成了京城“食文化”的专家。

1984年，舒乙调入中国作家协会，参加筹备中国现代文学馆，历任副馆长、常务副馆长；2000年5月，中国现代文学馆新馆落成，他担任馆长。舒乙为新馆的破土奔波数载，从跑立项，到建筑设计，庭园绿化，作家雕塑等，都倾注了巨大的心血。除了馆务繁忙，舒乙对馆内的业务积累和专业研究一点不放松，曾主编《中国现代文学百家丛书》等，是国内呼吁建立“手稿学”第一人，更有颇多散文、传记文学问世。

北京是老舍的写作源泉，他爱北京，作品里充满了浓浓的“京味儿”。舒乙爱北京，在任职北京市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期间，为保护北京的旧有文物和古都风貌呐喊。2002年至2007年，担任全国政协委员期间，他致力于对城市文物及文化遗产的保护，写了《京杭大运河，残缺的辉煌》、《隋唐大运河，地下的辉煌》和《江南运河，水乡的辉煌》三篇考察实录，积极呼吁保护大运河。

曾有媒体报道，老舍生前藏了很多名人字画，仅齐白石的就有80多幅，而且都是精品。“那会儿没人买画，画家揭不开锅，老舍帮着卖也卖不出去，只能自己买了。” 舒乙后来曾与舒济、舒雨、舒立三位姊妹商量，将家中所存父母旧藏的多幅书画作品无偿捐赠中国美术馆。

他更是笑言自己六十岁后始学画，并在《舒乙的画》中提及此节，“第一个画家说：你的画不合我们的规矩，还有许多不该犯的错误。第二个画家说：你的画没有章法，只有一份大胆。第三个画家说：你的画像个孩子，充满了天真的童趣。第四个画家说：你的画有一股难忘的激情，可以借它去讨论艺术的真谛。第五个画家说：你的画是一股冲击的力量，还不千篇一律。”

末了，舒乙写道，“我对他们深深地鞠躬，说一声谢谢。然后，继续去画我的画，一往情深。”

舒乙与青岛的情缘

舒乙不仅出生于青岛，和青岛也有着很深的渊源。

2010年5月24日，黄县路的老舍故居(骆驼祥子博物馆)进行修缮后再次开放，老舍的子女舒乙、舒济专程从北京来到青岛，看看自己小时候曾经生活过的地方。

2010年5月24日上午，岛城媒体采访舒乙先生。图/半岛全媒体记者 何毅

半岛全媒体记者有幸于当时对舒乙先生进行过采访，留下了一些珍贵影像。

老舍故居内的小楼。图/半岛全媒体记者 何毅

那天是个大晴天，活动定在10点多开始，出于多年的采访习惯，记者提前一个多小时到达了现场。这时记者看到舒乙也已经来到院子里，看着小楼的外景，看着屋内的一些布景、楼梯，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惆怅和不舍。尤其是看到园内专门打造的老舍铜像时，他站在原地驻足良久。

舒乙望着父亲的铜像久久凝视。图/半岛全媒体记者 何毅

记者和舒乙先生闲聊时得知，他小时候喜欢在园内玩耍，当时园内都是泥土地，经常弄得衣服脏兮兮的。而到了下午，父亲常常是拎着公文包、穿着长衫进门，表情有时候严肃，有时候也会主动上来抱抱他。到了夏秋季节，晚饭后一家人还常会到海边散散步。

舒乙先生和家人。图/半岛全媒体记者 何毅

舒乙和姐姐舒济。图/半岛全媒体记者 何毅

走进房间，舒乙先生向记者讲述了自己的童年记忆，尤其是他睡觉的时候，父亲的书房总是亮着灯，每天都是笔耕不辍，著名的《骆驼祥子》就是在此创作完成。院外有条小路，门口有棵大银杏树，舒乙先生说，那时候自己跟小伙伴总是在门口玩游戏，这次回来也不知道当时童年的玩伴是否还住在这里。

《骆驼祥子》初版本。图/半岛全媒体记者 何毅

位于黄县路的老舍故居外景。图/半岛全媒体记者 何毅

据了解，舒乙出生在青岛，最初住在金口二路，随后搬到位于黄县路的小楼居住，后来跟随父亲老舍先生搬到北京居住。

老舍家人给骆驼祥子博物馆捐赠书信。图/半岛全媒体记者 何毅

骆驼祥子博物馆开馆仪式。图/半岛全媒体记者 何毅

曾赞扬青岛古建筑保护工作

2015年1月，舒乙受青岛城市建设文化交流协会邀请，出席了在南海路23号海滨旅馆旧址举行的“城市的记忆与传承——城市文化与城市风貌保护学术交流会”。在会上，舒乙做了题为《老舍与青岛》的主旨演讲，回忆了老舍先生寓居青岛期间的故事。

图/骆驼祥子纪念馆提供

他认为，在青岛的这三年，是老舍先生重要的时期，在他的创作生涯当中占着举足轻重的地位。

在会上，舒乙感慨青岛为纪念老舍先生所做的种种积极工作，赞扬了青岛在传承历史文化脉络、保护历史文化名人足迹和影响力方面所取得的成就。他认为青岛在城市记忆、城市传承、城市文化、城市风貌保护做得很好，值得全国很多地方借鉴。

2015年舒乙先生现身《老舍青岛文集》发布会。图/骆驼祥子纪念馆提供

作为常年研究和推广老舍作品文化的舒乙，还携中国首部现代著名作家地域全集《老舍青岛文集》在青岛做首发。在发布会上舒乙表示：“《老舍青岛文集》打破了名人故居静态化单一化保护方式，为探寻名人故居人文意向开创了新式的名人文化体验。”全书除了收录95万字老舍先生文学创作外，还编写了《老舍青岛年谱》及20万字的注释。此外，他携带了老舍和其夫人胡絜青收藏的32幅书画作品并展出。

舒乙与骆驼祥子博物馆

位于青岛市市南区黄县路12号的骆驼祥子博物馆则和舒乙有着更深厚的感情，用馆长王咏的话说，“这是他曾经生活的地方，他觉得这里的工作人员，也都像家人一样”。

舒乙先生在骆驼祥子博物馆留下墨宝。图/骆驼祥子纪念馆提供

舒乙和青岛的缘分从出生那一刻就结下了。1935年，舒乙出生于山东青岛，那时老舍在国立山东大学文学院任教。王咏馆长介绍，老舍先生1934年来到青岛，“舒乙在金口路出生，后来在黄县路的这所房子生活，他人生最初的记忆就是老舍在青岛的时光，因此对这座城市有着特别的感情。”

2005年舒乙来青岛时曾经提到“我70年前出生的那栋房子仍在，在金口三路上，以前叫金口二路。父亲在金口路的住所有两大杰作：一个是创作了短篇小说集《樱海集》，另一个就是舒乙的诞生。”

图/骆驼祥子纪念馆提供

老舍后来辞去工作完成了著名的《骆驼祥子》，在舒乙看来，《骆驼祥子》是老舍先生当了“职业作家” 后写成的第一本书。青岛老舍故居又名“骆驼祥子博物馆”，是老舍著作《骆驼祥子》的写作地，舒乙则是骆驼祥子博物馆的名誉馆长。

王咏透露，在筹建之初舒乙就馆名提出了很多想法和建议，2008年12月26日，舒乙给青岛负责修复老舍博物馆的负责人、原青岛市文物局局长郑安新写的一封信中说，“不妨叫‘青岛老舍故居及《骆驼祥子》博物馆’ 或简称‘《骆驼祥子》博物馆’”，以和其他两馆区别开。

“当时国内已经有了三所老舍故居，因为《骆驼祥子》诞生在这所房子里，他建议参照前苏联喀秋莎博物馆的创意，命名了‘骆驼祥子博物馆’。这也是中国首座以文学专著命名的博物馆。”2010年5月，他在骆驼祥子博物馆的开馆仪式上说，“青岛人有眼光，能在老舍故居以文学名著《骆驼祥子》命名成立博物馆，这是个首创。”

2010年骆驼祥子博物馆开馆时舒乙先生在老舍雕塑前合影留念。图/骆驼祥子纪念馆提供

在建馆时舒乙专门为骆驼祥子博物馆写了一篇“前言”，在前言中说，“青岛时期是老舍先生一生中的黄金时期，他有幸福的家庭，他有安定的创作环境，他有许多好朋友，他有丰硕的创作成果，这一切，都可以在这所房子里找到见证。”

对于骆驼祥子博物馆，舒乙倾注了很多心血。王咏介绍，骆驼祥子博物馆的策划和设计等，舒乙都进行了参与，“博物馆陈列的大部分珍贵展品都是舒乙先生及其家人捐赠的，包括老舍接受NHK（日本广播电台）记者采访的录音，这是他最后的声音记录；老舍先生用过的钢笔，《骆驼祥子》手稿复印件的仿真件等。”此外，舒乙还亲自绘制了“祥子拉车线路图”，并为博物馆提供了自己创作与青岛有关的画作。

2005年，舒乙来青岛还专门去了一趟动物园，“父亲曾在书里谈到，两个调皮的孩子经常打断他的创作，甚至把他的文稿撕掉，一个扯着袖子，一个拉着裤脚，要父亲带他们到动物园看猴子，这两个‘小调皮’一个是我的大姐，一个就是我。”舒乙当时说，自己去动物园就是直奔猴山去的。

图/骆驼祥子纪念馆提供

2015年，青岛市市南区组织出版了《老舍青岛文集》（5卷）， 常年研究和推广老舍作品文化的舒乙，对中国首部现代著名作家地域全集的出版，称赞其为“创举”。除了出席编委会议，舒乙还专程来青为这部作品配插图，舒乙他以老舍旧居以及青岛自然风景为题材创作五幅画作，为五卷书的每一卷配上一张插图。

为此，他还有一个风趣提议，“将来，伴随这套《老舍青岛文集》问世，或许还会有一部专著问世，成为编辑这套书的衍生物，叫做《老舍青岛写作地图》吧。这倒是一个额外收获，挺好。”在发布会上舒乙还表示：“《老舍青岛文集》打破了名人故居静态化单一化保护方式，为探寻名人故居人文意向开创了新式的名人文化体验。”

图/骆驼祥子纪念馆提供

王咏透露，舒乙经常来青岛，出席活动、指导博物馆的工作，“我就是在《老舍青岛文集》的首发式上第一次见到舒乙先生，他特别亲切、接地气，就像他父亲一样。他当初生活在这所房子里，就把在这里工作的人都当成家人，称呼上也是和家人一样。”

王咏当时还是刚来到博物馆工作，“我只是普通的工作人员，但舒乙先生知道我也是文学创作者，还特别鼓励我，在老舍先生的房间里创作出更多作品。最后还送我一幅字，‘王家小妹，咏赞巨将’，让我特别感动”。

●来源：半岛全媒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