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很久没有接受过媒体的采访了。”长沙河西大学城的止间书店里，创始人老笨坐在长桌一侧，开始了与潇湘晨报记者的访谈。
大厅里，年轻的大学生三两围坐，或打开课件和图书小声分享，或安静地伴着咖啡埋头阅读。再往里走，书墙后藏着几间阅读室，更适宜几人会话。最深处是一个开放式的小厅，书店定期会在这里举办分享会、讲座等活动。在长沙、常德、苏州三地，止间已经开了有四家店。
“我开书店，就是想制造人和书的相遇”
“这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沉淀自己。”老笨说，“这个行业涌出了哪些新‘网红’，有了哪些新业态，出现了哪些新的管理模式，我几乎都不关心了。”
几年前，实体书店在遭受电商重击后，曾靠着精致的颜值、时尚的餐饮、潮流的生活方式，一度成为城市生活圈的引流神器。而近两年里，网红书店屡屡传出闭店的消息——生存压力很大。
“实际上，图书销量总体一直在增长，但它和实体书店的经营并没有形成一个正比。流行的要么是畅销书、要么是教辅书，要么就是童书，总之是一些快速出版的书。”老笨说，“止间不卖这些书。”
在止间成立的那天，老笨就将它定义为一个“人文独立书店”，这一点，可能就摒绝了某些爆火的由头。
“在我看来，每个书店都有自己独特的气质。像止间，它本身就是内敛的。”老笨认为，“几乎国内有点名气的书店我都去过。有的书店会设置一个巨大的书墙，我羡慕这些书店有足够的财力去做这个事情，但止间即使有钱也不会这么做——当把书束之高阁成为背景的时候，就会把人和书的距离拉开了。”
图书选品、策划活动、琢磨文案、邀请嘉宾、现场执行……老笨大部分时间都和团队一起，忙着“一些琐碎的事儿”——止间有一套自己的运营逻辑。但在平和的忙碌之中，止间的账面仍然一直在亏损。
“如果把书店单纯看作是一个零售空间，你用商业的标准，去计算它的房租、人力、水电等等成本，那么中国几乎没有书店是盈利的。”他说。
“我们经常把文艺光鲜的一面展现给别人，那些捉襟见肘的日子都掩饰起来了”
老笨透露，止间自创办以来一直处于亏损状态，但现金流没有受太多的影响。付出的同时，也有一些收获。“收获就是积累了很多忠实读者。止间有将近一万人的会员，靠着这些喜欢我们的读者，书店一直在慢慢往前走。”
这就是老笨沉淀期在思考的问题：如何能为读者提供——除了经济实惠、书友活动之外——更多的服务。当下，除了要面临很多外部的因素，比如碎片化阅读的冲击、高额的成本负担，实体书店还有一个困境，就是人力资源的匮乏。
“书店不盈利，就很难提供很高的薪酬。规模扩大后，更需要团队来做系统化的管理。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工作，我们需要与喜欢止间的会员、读者加强互动、彼此成就。作为一个书店的创办者，我觉得我为读者做得太少了。”他说。
尽管止间处在这样一个艰难的时期，在老笨看来，它仍然存在某些可能性。一是止间仍会收到各方投来的橄榄枝，会有资本愿意加入拓展规模。二是从现象来看，止间所有的投入和运营仍在围绕阅读，却也没有改变过初心。
“止间能够坚守下来，我就觉得它实现了第一步。好比是一粒种子在荒原里，经历了寒冷、干涸、风沙，仍然长出了新绿。五六年的时间过去了，再加上疫情的冲击，它还活着，那么一定是有些事情做对了。”老笨说，“我只想把做对的事情做得更好。”
“万里长征，也许会倒下，但终会有抵达延安的一天”
有句话说，这个世界上有一半的灾难都是自以为自己很重要造成的。很多时候，老笨也把开书店视为一场自己害自己的灾难。“我认为我做的这个事情很重要。从个人的角度来讲，我们哥儿几个投入了上千万人民币来成就这个理想王国。但现在，我的想法发生了转变。”
以往面对媒体，老笨会说，他特别希望把止间打造成一个城市人文地标，他想以人文书店这样的方式来参与社会建设、引领更多人爱上阅读。再文艺点说，书店是老笨与这个世界对话的一种方式。
“现在我觉得书店没有那么重要了。当世界没有书店的时候，也许不会有太大的改变。”
“我必须这样来安慰自己，这样我才能从容地去面对眼前所有琐碎的事情，因为我还要把事情做下去。”
“我们必须把身段沉下去，很踏实地去为喜欢自己的读者做更多的事情，仅此而已。这个转变会让我自己更平和。”他说。
任何一种坚守都是有理由的，止间的坚守如果仅仅因为情怀，那估计坚持不了多久，但如果变成一种信仰，它可能会走得更远一点。
“夸张一点说，可以把现在做的事业比作一次长征。当你从井冈山出发，路上要经历那么多的困难和危机，如果没有坚定的信仰，怎么能到达延安。很多人只是倒在长征的途中而已，止间可能也是如此，但你一定要相信会有到达延安的一天。我相信实体书店是有未来的，我相信止间会有在某个春天葳蕤的可能，它的这种可能性，值得我去坚持一会，再多坚持一会。”老笨说。
潇湘晨报记者 曾羽璇 摄影记者 杨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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